2008年4月20日 星期日

如鷹展翅 (蘇元良)---轉載

其實,這也是版主一直很納悶的地方...

大家在做研發工作時,都會說:台灣本身沒有市場,所以要自創品牌與建立本身技術很比較難的!

所以,這些作電子的公司的最好藉口就是:我們只好做代工啊...

但是,換個方式講:卻又說:地球是平的,國際市場之間沒有存在隔閡。

當初大家都說要建立所謂的亞太研發中心等等....那在這些思維之間,到底大家想的是如何的作為呢?!

那為何人家做腳踏車就沒有人家做電子代工的藉口呢?!

一樣是作製造與行銷...也是一樣從台灣出發...為何結果卻又不一樣呢?!...

難道作電子的我們真的就是比較命苦嗎?!....

....版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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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朋友的眉批)

我個人頗欣賞蘇元良的文風
用充滿人文氣息的文筆 暢談對製造業與產業的看法
不論你對內容的看法如何
但我覺得有能力可跨領域做出成績
的確不簡單.
 
套句話: 深度夠!
 
XXXXX(我把名字給保留了---版主!)
 

名人講堂-華宇集團執行長蘇元良
如鷹展翅


蘇元良/外稿

2008/04/17

 台灣的製造業,從競爭力的角度看,該有的都有了,該具備的也都具備了。可以這麼說,除了自己不想做的項目,比如低價雨傘、低價電視,沒有哪種產品,我們不是最有生產競爭力的了。


台灣製造業的產業競爭力可以「快、狠、準」來形容,過去我以蒼狼比喻之,只要出現在產業草原地平線上的產品,沒多久,就是蒼狼咀嚼撕咬的口中肉,遠的不談,近的如筆記型電腦,就是蒼狼最喜愛的肥羊,像是天生就是長胖來給狼吃似地;蒼狼用了20年時間,在草原上宣告了對筆記型電腦的唯一咀嚼權,沒有任何對手敢輕易和蒼狼搶奪這口肥肉,用了20年似乎長了點,但你要曉得,蒼狼是深具謀略的,雖然用的時間稍長了點,不過其效果可是絕對的主導權,並且確定了草原上唯我獨尊的肉食者地位;隨著物競天擇的鐵律,草原上生生息息,沒幾年總有新的棲息者出現,比如手機。


1998
年那年,台廠手機年製造量不會超過100萬台,那一年我剛剛加入蒼狼的行列,磨磨牙,抓抓土,卻也花了幾年的時間,然而2008年的今天,只用了10年的時間,可以吃得到的都已到口了,年製造量已超過1億台,草原邊緣上還有一大群未入口的牲口,觀望卻步,不敢進入草原的,還有一大群,其數量遠大於已入口的年產1億台,蒼狼站在順風口的草堆上,冷冷地看著草原邊緣黑壓壓的牲口,光這一道冷冽陰森的目光如電一般投射出去,草原的戰爭其實就算結束了。
別以為你的高階機種我就無力咬動了,草原上的戰爭,蒼狼從沒輸過的,蒼狼不喜一口一口,不三不四的吃法,唯有全體撲滅才是硬道理,距離手機70%由台灣業者代工的日子不會太遠了,雖然今天還只有20%左右。所謂台灣業者,當然包含了披著香港迷彩偽裝的那隻啦!蒼狼都是雄心壯志的,吃碗公內也看著碗公外的,生生不息的牲口,什麼GPSiPodLCD TV,總有一天等到你。


然而,再怎麼快狠準的蒼狼,終究是奔馳於草原上的動物,縱使牠也能利用地形,登高遠眺,縱使牠亦能從一片草原轉進到另一片草原,牠本質上只能是貼著草原奔跑的二度空間霸主。相對於老鷹的翱翔天際,蒼狼改變不了二度空間的限制與命運。雄霸草原是一種被動的生態,你只能在風吹草低見牛羊之間奔馳,而撕咬的也只能是自己走入草原的牲口,三千里外肥羊甜水你不只無緣一識,你根本不知道這個世界有三千里。三千里的思維代表一種格局,而這種格局必須有高度才能換得。台灣製造業本質上也是一種被動生態的產業活動,我們等待的,也是產品的成熟,我們無力創造產品:筆記型電腦、手機、LCDGPSWiFiiPod,我們無法創造出這些產品,然而等到產品誕生了,成熟了、肥了,一出現在草原天際線,就逃不過蒼狼的捕殺了。


可是快狠準的蒼狼要如何才能幻化成鷹呢?這裡達爾文的進化論幫不了忙,基本上,狼與鷹是不同綱不同目的動物,物競天擇再怎麼犀利也辦不到,只有靠佛家輪迴的幻滅與重生,大破大立才有機會。蝴蝶必須破蛹而出,尼采的超人必須從嬰兒長成,蒼狼怎麼可能就羽化成仙呢?翱翔天際的老鷹仍必須走過撲打嫩翅、蹣跚跌撞,才可能展翅高飛。


未來的產業史學家,如果想從40年來的台灣產業發展史學什麼經驗的話,必然無法忽略2005101日 這一天。


歷史上一個運動,一個思潮的改變,一個時代的開始,常常會找一個時間切點來象徵那個運動,那個思潮或那個時代的開始,比如54日 ,就被用來代表五四運動,代表中國白話文運動及新文化運動的象徵性起點。但並非五四之前就沒有白話文活動,或新文化的活動,只是五四運動的覺醒、造成的風潮、以及後續的漣漪,被用來象徵及劃分一個時代。


2005年10月1在台灣產業發展史上享有的地位,將有如 1919年5月4之于
「五四運動」,我們或許可以稱這個日子為「十一震撼」,這一天,2005101日 ,明基宣布買下西門子的手機部門,包含品牌、生產及研發。在此之前,台灣並不是沒人走品牌的路,宏碁、捷安特等就是例子,然而「十一震撼」將台灣產業追求轉型的夢想,推上一個最浪漫的全球媒體高潮。


一年差一天之後,明基宣布放棄這個夢,我想起希臘神話中的悲劇人物伊卡羅斯(Icarus)有一雙翅膀,他夢想高飛遨遊天際,可惜翅膀是蠟製的,遇熱融化就摔下來了; 我想起了撲撲展翅欲飛、卻蹣跚摔落的雛鷹,然而再怎麼蹣跚,雛鷹再怎麼跌倒,終究會長成老鷹的!


做為「鷹」與做為「狼」有何本質上的差異呢?老鷹比蒼狼多了一份孤獨,鷹是獨行俠,狼則是成群活動;抬頭眺望,只見孤鷹在藍空滑行,而狼的出沒,雖非成千上萬,但亦是群體行動,前鋒後衛、斥候尖兵各司其職。而盤旋俯衝、高飛遠飆,鷹總是帶著一份孤獨。


從前做為一匹狼,台灣製造業總是群體行動,造成連市效應,不是仁寶,就是廣達,不是廣達,就是緯創,再不然英業達、華宇、精英,雖然彼此競爭,但也造成重慶南路書店街的效應,讓想買筆記型電腦的除此一地別無分區,絡繹於途;更有甚者上游、中游群聚一區,大中小狼彼此溫暖,整個供應鏈莫非蒼狼一族。


然而做為鷹,只能千山萬水我獨行。我不知道鷹必須孤獨的生態學或生物學原因,但我觀察鷹的習性,終日盤旋于高空,當牠俯衝而下,總不失手;人世間具有高度的事物,那有不孤獨的呢?問問那些企業的董事長、政壇的紅星、問問嫦娥,高處是否不勝寒呢?別看這些人風風光光,萬人欽慕,多的是內心寂寞,沒幾個真心朋友的!鷹的孤獨肇因于牠的高度,而高度必然要拉開人間的距離,造成孤獨的鷹性的!
往上看,狼之見鷹,叫高度,往下看,鷹之比于狼,是一種深度的概念,就比如人站在海上,你會說,魚在海裡的深度不會說是高度,同理可知鷹之視狼是一種深度的觀念。由高往下看,距離是用深度來形容的,由下往上看距離是一種高度的觀念。從文字的角度而言,深度更能傳達鷹與狼的不同,因為深度除了距離之外,還對內涵有所指渉。我們說這人有深度,代表對這個人氣質人品學問的讚賞與肯定,這些優點都需經過累積,無法快速達成。換言之,深度需要深耕才可企及,速食、簡化無法累積出深度,只能用膚淺形容。
台灣製造業的本質就是快又簡單,掌握的技術不深,進入很快,取代很快,這種簡單化的營運與思維模式,其實也不是製造業獨然,看看今日之台灣,多少事情被過度簡化了!媒體的營運簡化到只求收視率、政客的為民喉舌簡化到只看投票率、公司的價值簡化到只有EPS、教授的升遷簡化到只看論文篇數點數。可是創意可以一蹴可及嗎?品牌可以說要就要、買來就有嗎?技術可以 三兩 年就養成嗎?


2007
12月,我走在北歐一個小鎮街上,與我的荷蘭籍員工要去吃飯,路過一家腳踏車行掛著捷安特(Giant)的標幟,我隨口說這是台灣的品牌,1624年被鄭成功打退的荷蘭人後裔說:「會嗎?我以為是荷蘭品牌咧!」,我並不熟悉捷安特的運作,但
能讓一萬里外的荷蘭一介平民接納為當地品牌,必須在技術上耕耘多深?在人才上養成多久?行銷上布局多廣呢?那個經驗,彷彿是透過水晶球看未來台灣製造業的發展,我看到台灣製造業走出去,或者應該說飛出去了,飛向全世界,這個世界不再只以台灣製造來接納台灣,台灣產業慢慢融入全球產業舞台;舞台在全球,不一定要在台灣這塊島上;應該到全球去找市場,到全球去做生產,到全球去找人才,到全球去買技術,到全球去找資金。我看到企業已經出發,如鷹展翅,蠟翅、嫩翅將變成撲打有力的雙翅,台灣製造業即將高飛,但飛得愈高愈孤獨,飛得愈高愈寂寞。


蘇元良,曾任教於台灣大學、交通大學,後出任工研院電通所副所長,1998年投身台灣電子產業,實際參與大型代工製造公司之營運,現任華宇集團執行長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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